“你行啊我说，连我电话都不接了？”
凌晨一点半，张九龄手里拎着两份还冒着热气的夜宵，敲响了王九龙家房门。
一个半小时之前他看见了自家捧哏忍无可忍发布的微博。彼时他刚到自己家里准备点个外卖洗个热水澡，虽然大半夜让人家外卖小哥加个夜班不太道德，但由于晚饭实在没怎么吃，他得来点深夜加餐告慰自己一整天的疲惫。
他刚刚点亮屏幕的瞬间，还没等点开饿了么那个蓝色的小图标，就有新消息提醒挤进来，陌生号码，内容无非是他见过太多遍的“九龄九龄，我好喜欢你啊”。张九龄原本不赖的心情让这么一条不速之客搅得心生烦躁，下一秒他就看见暗下的屏幕被微博特关提醒又一次顶亮。
王九龙L发布的短短几行字，抱怨内容与张九龄此时正在经历的事几乎没什么差别。张九龄读罢那条微博，连跟师兄弟一样在评论区里留言安慰的心情都没有。他忍不住拨通手动置顶的联系人号码，并无意外的等到耳边忙音结束后冰冷的机械女音。
张九龄甚至能想象到王九龙的现状，要么是把手机关静音扔在一边不敢理睬，要么就是干脆关了机。他咬了咬后槽牙，忍不住细想这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味。
大概就是从年初，他们声名鹊起开始，有关私生活被打扰这种事愈演愈烈。他们的个人行程，私人账号，甚至下一步会发展成家庭住址，都逐渐在不透明化，有些粉丝似乎比他们自己还了如指掌。
他终于决定捞起车钥匙去找一找王九龙，也不心疼油钱了。那小孩估计也是被扰的心里烦，晚饭比自己吃的都少，索性一道捎了点吃食过去。
午夜的北京大道人烟寥寥，哪怕是国庆节，也没几个人愿意在降温后寒意森森的深夜往外跑。道边的路灯在张九龄余光里飞速倒退，手机提示音又一次突兀的响起，与上一条近乎相同的内容，来自并不相同的手机号码。
他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内容，一瞬间锁了眉头，一下子直接把手机扔回后座。他想起了那些每次坐飞机都能看到的熟悉面孔，想起了戏园子门口被围的水泄不通，几乎快要戳到脸上的手机或是门票，想起了那个被口口声声说爱的狂热听众堵在马路中间进退两难的王九龙。他想起了王九龙，或者在下班时间称呼他为王昊楠更加合适，他想起了那个站在他身边，他看护着长大的男孩。
眼瞅进了小区门，张九龄的车拐了两弯，稳稳当当停在王九龙家楼下。
王九龙开门迎人的时候的确有点惊讶，他盯着张九龄手里拎的饭盒，也没顾着答复来人的问题，反问一句九龄你怎么来了。
张九龄把拎的其中一个袋子塞到王九龙怀里，自己捧着另一个饭盒坐到一边，拆开筷子的时候说了句看你晚上没怎么吃，给你送饭来了，我得关爱下一代茁壮成长。
王九龙刚咧了嘴想反驳几句，话还没等出口就让嗡嗡响个不停的手机打断，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肯定又是所谓爱得热烈的粉丝。王九龙好容易挤出来的笑脸瞬间垮台，那边张九龄刚刚抄起的筷子也跟着停住。
半晌，张九龄笑了，看不出来是讥讽还是自嘲。他催促着王九龙快吃东西，嘴里食物也堵不住的念念叨叨。
他说，楠楠，你看人多奇怪啊，两年前的这时候我削尖脑袋想带着你往上窜，卯足了劲儿想火，想扬名立万。这怎么到了今儿，这愿望也算是实现一点了吧？我怎么就突然后悔了呢。
他说，师父也说过咱挣得一半都是挨骂的钱，可师父也没说过咱挣得是出卖隐私的钱啊。是，人捧咱，咱得知恩图报，可人的容忍有限度，你也是，我也是，我明白。
他又说，可是楠楠，现在的现状就是这么畸形，你没办法改变，我也没有。你抱怨呼救，怎样都好，就是不能把矛头直接指向这帮以爱为名行伤害之实的人。是憋屈，师父也憋屈过来的不是，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咱跟师父受得不是一种委屈。
“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改明儿咱俩一块新办张卡切，换一个不行换俩，我就不信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但是楠楠，你别忘了，咱干这行是为了什么。你尊重热爱的只有这门艺术，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动摇，权衡取舍不用我教你，这条路走着难也好苦也罢，我还在呢。不忘初心哈，不忘初心。”
“得了儿贼，抓紧吃饭。”
